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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4日,美國建國獨立紀念日的那天,沒有任何意外的,台南是個炎熱的星期六,身體燥熱多日的我在那天知道了你來到我們身邊的消息,驗孕筆上的一深一淺說明了我們已經從兩人生活邁向一加一大於二的時光。


在這之前,下腹疼痛難以入眠的整個晚上,我的耳邊唱起整了陳建年的海洋,彷彿在宣告一個新的開始,也似乎暗示著我的肚腹孕育起一片海洋,一個逐漸遼闊起來的小宇宙,以及一個無法掌握難以猜測,卻能讓人充滿感動的存在,所以,我叫你阿海。無論性別,是你讓我腹中撐起海洋,讓我得以領受生命的健壯。



    

    我記得自己第一次聽著這個有點老的阿伯唱歌大概是18歲離家讀大學的時候,那時候的我從台北離開,到了台灣最老的城市——台南(這也是你爸爸的城市,我和這個城市有許多莫名其妙難以言喻的緣分,這個故事下次我們在說),第一次離家幾百公里的我,常常縮在沒有冷氣但算是相當涼爽的宿舍書桌前,戴著耳機聽著陳建年阿伯(你應該要叫他阿公?)的歌,聽著聽著,常常覺得鼻子跟心都酸酸的,閉上眼睛,我就可以想起花蓮的中央山脈在我眼前展開的模樣,然後非常想念花蓮空氣裡,富含水蒸氣的淡淡香味。


     是的,阿海,我們來自台灣的東海岸,住在山海之間進行吐納山嵐與海洋的氣味,在那裡的世界有一點慢、有時候過於率直,也有著其他地方沒有的溫柔。或許你會問我:你明明就是台北長大的孩子呀,為什麼說自己來自東海岸,為什麼不承認自己生長的那個怪獸城市,還有有時候不小心也跟著長成一隻怪獸的事實呢?


是啊,我是一個小怪獸(現在大概是個中怪獸了),小時候的時光幾乎都在台北度過,不管是爬山讀書或是談戀愛都在那個充滿樓房的世界裡,被城市的熱氣和人的慾望日夜吹拂著,可是,只有那麼一個時刻,我覺得自己很自由,很自己,很快樂,而那個時刻,就是全家人在大年初一的凌晨三四點揉著眼睛起床,穿著有帽子的大外套,拖著陪著了我25年的黃色小被,在我爸爸(就是你阿公)的催促下起床,就算我很累,我的心也興奮的不讓我睡,因為我們要回家了,回去那個我爸爸媽媽長大的、我心裡有著歸屬感的地方——花蓮。


我的爸爸媽媽(你的阿公阿嬤)都來自那個美好而原始的地方,包括我們的親戚們也都留著山跟海交織的精神,只是,為了活下去、為了讓自己跟家人都有更好的生活品質,所以他們都到了台北這個混雜許多人口,心緒複雜的地方,他們在台北砸下了自己生命最精華的時光,從青年到中老年都在這裡奔波,在處處碰壁時彎腰,在遇見世故且現實的人們時成了變色龍,在失落不安的時候想著要回家。他們有時因過於浪漫,而在這個台北這個城市顯得適應不良;或是因為太進入狀況,而顯得過度適應以至於失去了自己的模樣,而我跟你小阿姨凱莉——在台北的第二代花蓮人,則時常不停在心裡交戰,逼自己誠實,反省自己的浪漫和現實是否可以實踐在生活裡頭,有時也把自己搞得灰頭土臉,但總算不會讓自己忘記自己原本的蠢樣。


阿海,我的阿公也叫阿海,他來自太平洋旁的台灣花蓮,如果可以,希望你也擁有和他一樣(也和你阿公一樣)寬闊而平坦的心胸,細膩卻豪爽的性情,喜歡吃魚也愛釣魚,不善言辭卻善於行動的溫柔。最重要的是,不要忘記你跟我一樣,是在被海洋包圍的島嶼裡長大,血液裡存留著太平洋的水氣的,海裡來的孩子。


也許你還會問,那爸爸呢?那個給了我一半基因的男人呢?

這時我得很自豪地告訴你:我這一輩子做對的決定沒有幾個,其中一個就是和你爸爸結婚。相信我,如果我的阿海阿公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他一定會跟你阿源阿祖一樣愛他。你的爸爸雖然不在海邊長大,但他與來自東海岸的我們沒有任何隔閡,雖然一開始不太習慣花蓮的豪放派,不過很快地他就適應了,也非常喜歡這樣的世界,而且,他跟我阿公阿嬤們,我的爸媽,你的凱莉阿姨一樣,甚至比他們更愛我。他對我來說,就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汪洋,而他對我的愛,就像環繞島嶼的海洋那樣,寬闊而美好。


謝謝你阿海,謝謝你穿過許多地方來到我腹裡的海洋,謝謝你來當我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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